那两支验孕棒像两枚沉默的定时炸弹被苏晚藏在了“星骸”残骸之下与她破碎的心境一同被封存在那个冰冷的盒子里。
她没有立刻使用它们。
一种近乎懦弱的拖延心理攫住了她。
只要不确认那个最坏的可能性就依然只是可能性她就还能保有最后一丝侥幸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囚笼里苟延残喘片刻。
然而身体的变化却不容置疑地提醒着她现实的逼近。
清晨的恶心感越来越频繁对气味的敏感几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甚至连之前还算合口的饭菜也常常让她食不下咽只能强迫自己吞咽几口便借口不舒服放下筷子。
陆瑾寒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变长了。
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审视更掺杂了一种锐利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的探究。
他看着她日益苍白的脸色看着她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偶尔走神时的恍惚看着她面对食物时那微不可查的蹙眉和抗拒。
他没有再送来任何“保健品”或“药物”也没有出言询问。
只是那种无声的注视比任何直接的质询都更让苏晚感到压力倍增。
像是一张正在慢慢收紧的网而她就是网中央那只徒劳挣扎的飞虫。
不能再拖了。
必须面对。
在一个陆瑾寒明确告知会彻夜不归、参加某个海外视频会议的深夜苏晚觉得时机到了。
公寓里绝对安全不会有那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夜色深沉窗外城市的喧嚣也渐渐沉寂下来。
苏晚反锁了次卧的门甚至用毛巾塞住了门缝尽管她知道这对于无处不在的监控而言可能只是徒劳的心理安慰。
她走到浴室关上门。
顶灯惨白的光线倾泻而下将瓷砖地面照得晃眼也将她脸上每一丝不安和恐惧都无限放大。
她从那个藏匿的盒子里取出了其中一支验孕棒。
冰冷的塑料外壳握在手中却仿佛有千斤重带着灼人的温度。
按照说明操作的过程机械而麻木。
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在完成某个庄严又残酷的仪式。
当她把验孕棒平放在洗手台的边缘看着那小小的检测窗口时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她不敢看。
背过身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闭上眼睛。
耳边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为她敲响的、通往未知命运的鼓点。
一秒两秒三秒……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脑海中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辰星纯真的笑脸陆瑾寒冰冷的目光栖水镇温暖的阳光巴黎展台上碎裂的模型医院里冰冷的器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她猛地转过身鼓足此生最大的勇气朝着洗手台望去—— 那支小小的验孕棒静静地躺在那里。
检测窗口上清晰无误地显示着两条红色的线。
一道如同命运的枷锁。
另一道如同绝望的判词。
轰——! 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在瞬间褪去。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倒流回四肢留下彻骨的寒意。
两条线…… 阳性。
她……真的怀孕了。
不是猜测不是幻觉。
是铁一般的事实。
那个最坏的可能成了真。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拿起那支验孕棒。
指尖触碰到那两道刺目的红线像是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她看着那两道线看着它们如同嘲弄的嘴角对着她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为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发出一点声音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封住只有破碎的气音溢出。
眼前阵阵发黑浴室惨白的灯光在她视野里扭曲、旋转。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扑到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生理性的不适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恐惧和排斥。
她呕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苦涩的胆汁。
虚脱般地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靠着马桶大口喘息。
手中的验孕棒掉落在脚边那两道红线依旧刺眼。
她抬起颤抖的手轻轻覆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一个流着她和那个男人血液的生命。
一个在她最恨他、最想逃离他的时候悄然到来的生命。
一个……可能彻底毁掉她所有挣扎和希望的生命。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如同海啸再次将她吞没。
比上一次确认辰星存在时更加猛烈更加令人窒息。
上一次她还有逃离的勇气还有守护的希望。
而这一次她身陷囹圄前途未卜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去面对这个不该到来的孩子?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刚才呕吐的狼狈冰冷地贴在脸上。
她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是留下还是…… 一个冰冷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像黑暗中滋生的毒蕈带着致命的诱惑。
不……不能…… 她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个可怕的念头。
可那个选项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忽视。
留下意味着更深的捆绑更无尽的痛苦甚至可能失去辰星。
放弃……则意味着亲手扼杀一条无辜的生命背负上一辈子的良心债。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前方都是万丈深渊。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只受伤的、无家可归的幼兽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审判的结果已经落下。
而她这个被宣判的囚徒却不知道该如何承受这残酷的刑罚。
窗外夜色正浓。
锦城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勾勒出这个城市冰冷而繁华的轮廓漠不关心地注视着这间公寓里正在上演的人间悲剧。
命运的齿轮再次无情地转动将她推向更加黑暗的、未知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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