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千户所西北角紧挨着斑驳的后墙与马厩有一排低矮逼仄的土坯房。
此乃卫所最底层校尉、力士的居所终年少见阳光空气中总是混杂着牲口粪便、潮湿霉烂与廉价炊烟的混合气味。
沈炼的新“家”便是这其中一间。
与其说是“分配”不如说是“塞给”。
张彪手下的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扔给李石头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沈总旗高升卫所里一时腾不出好院子且在此处‘静养’些时日吧。
”言语间的讥讽如同这角落里的阴风冷飕飕地钻入骨缝。
李石头气得脸色发青却敢怒不敢言。
张猛默不作声地提起沈炼那少得可怜的行李——一个陈旧的书箧和一卷单薄的铺盖。
赵小刀眼珠滴溜溜转着打量着这处比乡下佃户房舍好不了多少的所在暗暗咂舌。
沈炼自己倒很平静。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一股浓重的、积年的尘土和霉味扑面而来。
屋内极其狭小一眼便可望尽。
四壁是粗糙的黄土坯多处墙皮已然剥落露出里面混着的草秸。
屋顶低矮一根被虫蛀得坑坑洼洼的黑黢黢房梁横亘中央几缕蛛网垂落随风轻晃。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泥地踩上去感觉湿冷。
靠墙砌着一方冰冷的土炕炕席破旧露出底下灰黑的炕泥。
炕边一张歪腿的木桌一盏油污厚重的旧油灯一个豁口的粗陶水碗便是全部家当。
唯一的光源来自墙上一个小小的、糊着发黄窗纸的破洞算是窗户。
“大人这……这也太……”李石头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愤懑和酸楚。
总旗虽非高官但哪个不是在外有自己的小院?最不济也在卫所内有间像样的厢房。
如此待遇简直是赤裸裸的折辱。
“无妨。
”沈炼打断他声音听不出喜怒“能遮风挡雨即可。
” 他走进屋内仔细查看。
墙角有漏雨留下的深色水渍炕洞冰冷显然久未生火。
但他注意到这屋子虽破败却异常安静与远处校场的操练声、马厩的嘶鸣声隔开仿佛被遗忘在世界角落。
“收拾一下。
”沈炼吩咐道。
几人立刻动手。
张猛力气大找来工具三两下将歪腿桌子修好垫平。
李石头和赵小刀寻来扫帚和抹布洒水清扫拂去积尘蛛网。
刘五则跑去伙房讨要了些热水和干净柴火。
忙碌一番后屋内虽依旧简陋却总算整洁了些许炕洞也升起了微弱的火驱散着那股侵入骨髓的湿寒之气。
至少像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送走部下沈炼掩上房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人以及炕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他终于卸下了一整日端着的、冷硬如铁的外壳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悄然爬上眉宇。
他走到那扇小窗前用指尖轻轻捅破窗纸上一个更大的破洞向外望去。
视线所及是卫所高耸的、压抑的灰色后墙以及墙根下丛生的、无人打理的荒草。
天色正逐渐暗淡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又一场夜雨将至。
这就是他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森严体制内挣得的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巢穴”。
冰冷简陋充满敌意却又是他此刻唯一的、不容侵犯的私密之地。
他从书箧里取出几件旧衣一套笔墨还有那柄郑坤所赐的、用旧布仔细包裹的精钢绣春刀。
他将刀放在炕头触手可及之处。
笔墨和旧衣放入桌内唯一一个抽屉。
动作缓慢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
最后他拿起那个粗陶碗走到门口从水缸里舀了半碗冰冷的清水回到桌边慢慢啜饮。
冷水划过喉咙带来清晰的寒意让他纷杂的思绪稍稍沉淀。
白日里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中回放:张彪恶意的刁难手下各异的神色粪霸的污浊老掌柜的绝望钱老三的阴祟……权力的倾轧人性的复杂世道的艰难如同巨大的漩涡将他紧紧包裹。
他感到一种深切的孤独。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无人可诉无人能懂。
所有的算计、挣扎、隐忍都只能由他一人背负。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敲打窗纸和屋顶声音由疏渐密很快连成一片。
冷风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不安地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形单影只。
雨声……又是雨声。
沈炼端着水碗的手微微一顿。
某种深埋心底的、冰冷而尖锐的东西似乎被这熟悉的雨声悄然触动正试图破开坚冰浮上心头。
他放下碗走到窗边透过那个破洞望着外面漆黑湿冷的夜雨。
雨丝在有限的视野里连绵不断如同无尽的愁绪。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似乎扭曲、变幻…… 不再是卫所冰冷的后墙而是……现代都市霓虹闪烁的雨夜。
车灯划破雨幕留下斑斓的光带。
咖啡馆温暖的橱窗里人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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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锦衣异世录之铁血锦衣卫第34章 陋室与幻影来源 http://www.xmzxsj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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