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的手指仍在粗糙的树皮上无意识地摩挲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像是烙在命运皮肤上的伤疤。
木星的圆圈与箭头火星燃烧心脏般的刻痕北斗七星旁标记晦暗的短促凹线……还有那三道代表赤红色巨星、仿佛要烧穿树皮的深沟。
这些简陋的符号承载着她刚刚从浩瀚星空中剥离下来的“真相”。
星空与她休戚相关?陆亚深不可测但无性命之忧?而那个男人……关系匪浅却带着深入骨髓、如同腐坏沼泽般的死气? “数据……” 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一道代表银河光雾浓郁区域的波浪线:“她到底怎么求证这些……对不对呢?” 她需要一个锚点一个验证。
正当这念头如同水泡般在她混乱的思绪里翻腾、挣扎着寻求出口时一阵声音毫无征兆地刺破了夜的寂静。
呜……呜…… 那声音飘渺、断续像是被撕裂的布帛在夜风里无力地抽动又像是垂死之人的喉头被淤血堵住只能发出绝望的、不成调的嘶鸣。
永宁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嗖”地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她猛地弹起身背脊死死抵住身后冰冷的树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她下意识地、近乎惊惶地看向几步之外依旧昏迷的陆亚——他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面色在微弱的星光下白得瘆人像是这诡异呜咽声中唯一凝固的雕像。
那呜咽声并未停歇反而更加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和牵引力如同无形的丝线拉扯着她的神经。
鬼?还是……什么人? 念头纷乱如麻。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泥土和朽木的味她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陆亚苍白安静的脸咬咬牙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选择。
她平复了一下心神然后循着那断断续续、如同鬼魂哭泣的呜咽声小心翼翼地挪动了脚步。
奇怪的是这一次脚下坚实方向明确。
之前那种如同陷入黏稠泥沼、无论如何奔走都只是在原地打转的诡异“鬼打墙”感竟完全消失了。
脚下的路仿佛被清洗过变得清晰可辨。
她身体里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被前方那悲戚的源头紧紧牵着拉扯着她不断向前。
绕过几丛在夜色里张牙舞爪的枯树踏过一片半人高的、叶片边缘如同利刃的荒草一座低矮建筑的轮廓在愈发浓重的黑暗中显现出来。
没有门扉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如同怪兽巨口的入口。
呜咽声正是从这里传出带着墙壁也无法完全阻隔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撞在人的心坎上。
永宁在门口停下心脏狂跳不止。
里面会是什么?是鬼……还是别的、更可怕的东西? 理智尖叫着让她立刻转身逃离可她的双脚却像生了根牢牢钉在门前冰冷的石地上。
那股无形的牵引力骤然加强如同潮水般推着她身不由己地迈过了那道黑暗的门槛。
眼前骤然一暗。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灰尘、陈旧木质和……泪水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
月光吝啬地透过不知何处的高窗缝隙在厚厚的灰尘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柱勉强勾勒出室内的轮廓。
空荡破败只有几件蒙尘的破旧家具歪斜地倒在角落阴影里。
房间正中背对着门口蜷缩着一个身影。
正是那个出现又消失、拥有着惊心面容和悲怆眼眸的男人。
他跪坐在地上身形佝偻得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
双臂紧紧环抱着一个东西——一块深色的、在昏暗中看不清细节的长形木牌位。
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牌位上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
那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破碎呜咽正是源自于此。
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如同实质的雾气弥漫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沉甸甸地压在永宁的心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屏住呼吸有些尴尬。
人家一个人躲着哭得好好的她来打扰个什么劲! 这太私密太沉重! 她只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当作从未踏足此地。
然而她的身体再次背叛了她的意志。
她的双脚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纵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无声地、一步步地向前挪去。
踏过布满灰尘的地面穿过那几道惨白的月光光柱一直走到那个沉浸在巨大悲恸中的男人身后。
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看清他微微颤抖的肩胛骨轮廓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了沉水香和泪水的独特气息。
然后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开了。
一个轻柔的、带着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抚慰的叹息声从她喉咙里滑了出来。
“别……别难过……” 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永宁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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