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思索我转身回到殿内。
风穿殿而过吹动火盆边缘的灰烬几粒火星跃起旋即熄灭。
我未动只将手中竹简交予近侍声不高:“压于沙盘西侧。
” 他低头退下脚步轻如踏霜。
我转身步入殿中抬手拂过火盆边沿指尖触到冰冷铁壁。
片刻后守卫传来铠甲摩擦的声响沉重而有序。
翁斯坦来了。
火盆点燃青白火焰腾起映得殿内光影陡变。
他单膝跪地枪尖垂地甲胄沾尘肩部裂痕斜贯边缘翻卷似被利刃削过。
他未提伤只道:“威尔斯三寨藏兵不列于册。
其骑兵夜习山道行踪诡秘非为巡防。
” 我静坐目光未离火盆。
“你见其旗否?” “黑底无纹唯有一铃。
” 火光微颤。
我闭目低语:“铃动其二……你来得正是时候。
” 他未动却有气息微凝。
他知道有些事已非密报碎片所能涵盖。
那铃不是新物是旧影复现。
二十年前暗誓团覆灭前夜亦有黑旗悬于荒谷铃声不响却令人心悸。
“主上”他声音低沉“若待其成势恐难制。
” 我睁眼直视他:“若此时出兵其余三贵如何看?” “疑惧则自保自保则反。
”他答得极快显是早已思虑。
我点头起身走向沙盘。
四角残魂仿制品依旧静置沙盘上威尔斯领地边缘那道微陷的沙线格外醒目。
我指尖轻点其余三地:“我已遣密使各送嘉奖令。
北境称其调度有方西原赞其修台立恩南谷言其暗助邻邦。
措辞相近所指各异。
” 翁斯坦抬头眉峰微动。
“他们若信不过一笑;若疑必相诘。
”我指尖划过沙面沙粒簌簌滑落在威尔斯领地边缘堆成一道细小塌陷线。
“三贵之子已在神殿不得离殿半步。
盐铁异常铸匠闭门皆在查。
此刻出兵是逼其余三人联手自保。
我不伐威尔斯威尔斯自会动。
” 他沉默片刻按枪欲言。
“你欲说‘兵贵神速’?”我未回头“神速者一击毙命。
若击不中反露其形。
威尔斯非莽夫他等的正是我动。
” “那便任其蓄势?” “不。
”我转身目光落于他肩上裂痕“你伤于何处?” 他稍顿:“返程至东境隘口林中突现三人黑衣无面刀法狠绝。
一击即退不留踪。
” “可辨其刃?” “似为短匕刃口带钩。
” 我缓步回座:“带钩之匕非军中制式。
是私兵或是死士。
他已警觉或知你去。
” “那更应速决。
” “正因其警觉不可轻动。
”我抬手指向沙盘“你见三寨藏兵是明患。
我忧者是暗线。
四贵共治小隆德本为分权如今一贵异动余者若惧牵连或自保割席或反咬求功。
我要他们动但不在此时。
” 翁斯坦握枪之手微紧指节发白。
“你忠勇无双所虑在战。
”我声音渐沉“我所虑者是战前之局。
一兵未动人心已乱才是大患。
你可愿为我眼目继续监其动向?” 他低头片刻后重叩一礼:“誓死从命。
” “不需你死。
”我起身走向火盆“需你活着看清楚——谁在传铃谁在藏兵谁在暗中递刀。
” 他起身正欲退下忽又停步。
“还有何事?” “主上”他背对火光声如铁石“若某日四贵皆动您仍要等?” 火盆青焰跳了一下。
“若四贵皆动”我凝视火焰“便是棋局已破。
那时不再需棋手只需执火者。
” 他未再问转身离去。
至殿门脚步微滞似有所觉。
我未回头只听铠甲轻响枪尖擦过门槛终是远去。
我立于火盆前取出一枚铜钉置于掌心。
粗糙锤击痕深与少年所赠无异。
我将其投入火中。
火焰未变只轻轻一颤如回避如拒斥。
我闭目。
再睁时已无波澜。
此时殿外传来低语。
是近臣与传令兵交接文书。
我未唤人只静坐。
火光映在沙盘上影子拉得很长。
我缓缓起身走向门边。
门开时一名文书官正欲叩门见我现身慌忙跪下双手呈上一卷竹简。
我接过未展。
他低头退下。
我立于门槛手中竹简未动。
翁斯坦去远行至宫门转角忽停步抬手按住肩甲裂痕处。
指腹摩挲边缘忽觉异样——裂口内侧嵌着一粒极细的铁屑黑中泛青非寻常兵铁。
他捻出置于掌心对着月光细看。
铁屑中央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弯如残月。
他凝视片刻将铁屑收入囊中转身步入夜色。
宫道尽头火盆青焰忽灭余灰中一缕白烟笔直升起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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